青少年祭司

跑路了 江湖再见

Kiss Fight




#敦刻尔克合志《Debris》稿子解禁 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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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ss Fight

选自奥斯特出版社1960年版收录战时及战后信件的《Dreams of Dunkirk》
本信出自战争亲历者英国皇家空军第1队飞行员Jack Collins中尉

致敬英国:

我曾像无数人那样,无数次地想过要写下或者说出这几个字,但也有无数人再也无法拿起笔。有的人能从火焰,炸弹和子弹中醒来,也有的人已永远睡在异国他乡和海滩。我不仅要向我的英国致敬,我也要向他们致敬。现在我终于可以写下来了,为我,也为他们。

终于回家了。

仅是这三个字所代表的,这就值得我们去庆祝。几天之前我还在海上命悬一线,而现在我踏在英国的土地上,握着我熟悉的钢笔,对每一次晴雨都无比珍惜,它们好像全都带着一种我从未发现的美好。那套蓝色的空军制服挂在那里,它见证了一切。

我将珍而重之地写满这几页纸,它不是故事,而是我在这次战争中的生命。

在飞行员学校的时候,我们不免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你为什么选择成为空军?我知道真正的答案。我的祖父就曾是一名军人,不过他不是空军,而是海军。也许是我更喜欢天空才选择了这里。另外的原因就是,我曾在梦里看到了我随军征战拿破仑的场景。也许那是前世的什么记忆,谁能说得清楚呢?我想我必定会成为一名大英帝国的军人,我知道皇家空军的名号会使我一生为之振奋,为之荣耀。我得以自由地游走于天空,置天空于脚下,海面于头顶。我从不怀疑我会扎根在这广阔无垠的蓝天,或生或死,不能被摘除。我能看到更远的地方,更多的东西。

所以在战争打响的时候,我没有犹豫。对战德国,我没有体验到那许多人口中郊游的日子一样的月份,我在基地等候命令。也许这平静是假的,但又有谁会拒绝享受这种来之不易的平静?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从英国到法国,再到比利时,英国部队源源不断地坐上一列又一列火车,前往陌生之地。当时我还留在祖国,和其他几位飞机驾驶员一样。当然也有被派遣到法国的飞行员,只不过那不是我,或者说还没有轮到我。

长达九个月的静坐开始了。头两个月,我们还在严阵以待。日子漫长而又过得无比缓慢,像是毒品般缓慢地麻痹着所有人。等第七个月过去,再严阵以待的军队也会变得松懈,空军更是没有派遣的必要。有些人真的变得无动于衷,真是让人难以揣测。也许是我多少表现出了紧张,神经质,或是其他的什么,Farrier告诉我别杞人忧天。“飞行员不忧天要忧什么?”我回敬了一句,两个人一起大笑起来,碰了碰杯子。那真是好时光,我希望永远都能干杯大笑,也没有战争。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在某一个深夜,闪电之战的第一颗炮弹炸响在法国的土地上,所有的松懈就全都消失不见。我睁开了眼睛,与其他人一同连夜赶往法国,甚至都没有好好地与这片土地道别。或许在潜意识里我始终相信着我有一天会再次回来,我们都会。在握住飞机的操纵杆的那一刻我竟然有一种解脱感,这感觉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在心里想的是,终于到这一天了啊。

战争不可能不来,这或许是我更加笃定的一点。

我们从比金山出发。从天刚刚微亮,足够让我们看清空中情况时就出发。不到中午我们已经往返三次,德军试图拦住我们,但我们每次都有惊无险地冲破了他们的空中防线。他们的任务是不让我们的军队登上那些船只,而我们的任务则刚好相反。我记得我在后来走下那艘月光石号时,有人问,你们空军究竟他妈的去哪了?听到这种话我不会一点都没有触动。但我能做什么?我甚至不能反驳他。我们空军也参与了战斗,也损失掉了很多兄弟,难道就因为我们无法搭载他们就要被指责吗?我只能咽下这种悲愤。当年的我经验还没有与我同行的其他两位飞行员那么丰富,不过已经算是不错。我们的部队在几天前让一些并不熟悉英国战机的法国飞行员上阵,真的是极不明智之举。他们甚至在连一颗子弹都没有打中过德国飞机的情况下就被击落,命殒大海。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我在想,真是些可怜的年轻人啊——当年的我也不过20几岁,与他们一般大,竟然会冒出这样的念头,战争真的让人成长迅速。

但也有人和我说过,人们都知道你们在哪里。我真希望他们都能听到这句话。

在大撤退最后一天,当然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这会是最后一天,临行之前我曾经问他,今天会结束吗?他回答我当然,你今天下午就可以坐在查令街上那家你最喜欢的店里喝茶。Farrier向来如此,在训练场上他鼓励那些年轻的预备军也永远很有一套。当我身处三万英尺的高空,那里真的太冷了。我看着温度表上的数值急速下降,突然怀念起我也能够被称为一个男孩时,穿着一件暖红色的毛衣,趴在火炉前看着书的场景——要是能来杯茶就更好了。

我们一个接一个地击落敌方的飞机,那些德国飞行员再无生还的可能。这算是某种杀人行为吗?我想起在我第一天成为飞行员的时候我妈妈说,亲爱的,如果还有战争,你用不着去杀掉那些可怜的敌人吧?我握住她的手,向她保证。不会的,妈妈,除非他们先动手。而现在也正是因为他们先动了手,才引发了这场战争,我们只是不得不与其抗争而已。我相信这战争总有一天会远去,像是在今后的漫长岁月里这些千军万马的起落一般远去。我所驾驶的飞机也会在战火中起落,最终远离这里,再不归来。

他们没有那么笨,笨到像空中脆弱的小茶杯一样让我们打碎。但我一旦打中他们,我真的会很兴奋。不过后来我的飞机还是中弹了,尽管我已经尽力躲开。我看到烟雾,也许是机翼出了什么故障,我除了迫降别无他法。我们已经损失了一位飞行员,这样一来空中就只剩Farrier一个人了。我希望他能够顺利地抵达敦刻尔克,不要再出什么问题。我没有选择跳伞,海面还算平静,在技能课上已经退役的飞行员告诉我们要尽量避免跳伞,因为在空中那真的是太明显了,你想想看,简直就是一个在空中缓慢移动的大靶子。

当天空在我脚下,海洋在我头顶,世界的一切被突如其来的噪音充斥,我知道海面会是我的降落跑道。当我越来越靠近它时,我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这难免让人觉得心慌,我之前也从未接受过这样的训练,一切都是第一次。

我的飞机终于在最后一次猛烈颠簸之后接触到了海水。水快速地灌了进来,我必须马上离开这架飞机。我把安全带解开,再去拉头顶的窗口。可能是它因为冲击力而变形了,我竟然无法打开。我把手伸出去试图求救,用随身带着的手枪去敲击它,不过连子弹都打不穿的玻璃怎么能如此轻易地被枪托打碎?你能想象得到吗?看着海水灌进来试图淹死你,你却毫无办法的时候有多么绝望,当时的我简直就是在看着自己死去。我想这跑道最后却变成了我的墓地,我的飞机会变成装着我尸体的昂贵的废铁盒,也许我的墓碑上应该写这么一句:Jack Collins,buried alive in the ocean.

不过这句话终究还是没有被刻上去的可能。我屏住呼吸在水下延长每一个可能被称作最后一秒的生命,然后,上帝啊,我真的不敢相信竟然会有人来打碎这该死的玻璃。整个过程不到十秒,我就又重新见到了阳光。那孩子就在船上看着我,穿着红色的毛衣,金发,蓝眼,和我一样。他一定就是上帝之子。我母亲曾告诉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守护神,我的守护神好像永远出现在清晨,是朦胧的轮廓。我从海岸线一端飞往另一端,飞过森林和海峡,他就在那里注视着我。我从没看清过他的脸,不过我想应该就是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一张。

我想我一定听过他哥哥的名字,他的已故的飞行员哥哥的名字。Peter的表情带着一种淡薄的克制的忧伤,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出现让他想起了那些不好的回忆。不过随后他把我带到了船舱里,我就是在那里见到George的。那个带着些东方长相的男孩子躺在地板上,看起来情况不妙。我一边为他检查,一边听Peter说了全部的经过。我没有办法告诉他说你的朋友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我只能告诉他说他会好起来的,你的抢救做得很标准,仅此而已。在比金山医疗所里,我曾见到过一名受伤的少尉床头柜上摆着十几瓶酒,就知道他的情况已经相当不乐观,而他本人也一定知道,却还能安静地坐在那里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他看见我站在门边,抬了抬他已经被截去一半的手臂对我说,真是抱歉以这种方式见到你。那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如果我此时让Peter给George拿些酒来,他会不会明白?

我虽未受伤,但也无法再参与进战斗了。船继续向敦刻尔克港口行进,我不知道等一下会发生什么。路过的几艘船上的人们也全都站在甲板上,和我们一样望向天空,Farrier还在那里,至少这轰鸣声还能让我感觉到一丝心安。他是我们中最有飞行经验的,我绝对地相信着他,也担心着他。他的油究竟还剩多少了?

油——正当这个念头闯进我的脑海里的时候,空气中突然就出现了油的味道。是泄漏。Peter喊着那边有落水者,我把目光放到海上,不远的地方有几个落水的士兵正在黑色的油污里挣扎。我们的船很快就到了他们的身边,我向他们伸出手他们便慌忙地抓住,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在沙滩上我们的军队也许会很有秩序,但在海里绝不会如此,也没有人能够责怪他们。我和Peter一个接一个地把他们从黑色的海水中捞上船,让他们下到甲板下面去。巨大的轰鸣声又从我们头上掠过,那是这一队最后一架敌机,已经开始冒烟。我看见Farrier又开了几枪,它终于失去了挣扎的能力,往海里坠来。我看了看飞机,又看了看海水里那些仍未上船的士兵——这真的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但我不得不决绝。我大声告诉Mr.Dawson赶快驶离这里,我连续不断地重复着,他甚至没有问为什么就相信了我。我回头看见那些士兵脸上绝望的表情,就像慢动作一样映在我脑海里,以至于我很多年之后还是会时不时地梦到。那架飞机撞在黑色的海面上,陡然引发大火,几乎是转眼之间就烧到了我们刚刚所在的地方,这也许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火海。它吞噬了海面上的所有人。

我深知我不是什么救世主,我救不了他们。我也知道我们的船已经完成了它所能完成的任务,我们会趁着下一批敌机到来之前返回英国,这让船上的所有被救的士兵都备受鼓舞。Farrier的飞机从我们头顶划过,沿着敦刻尔克的海岸线平稳地飞着,我模糊地看到岸边的人都在鼓掌,他是真正的英雄。

不过他没有回来。

也许所有英雄都带着悲壮的浪漫在历史中远去。只有我一个人最终回到了基地,却被他们当做英雄凯旋一般。我知道我并没有做什么,但是仿佛整个英国都把回到这里的人当做凯旋的英雄。我从船上下来,我的蓝色制服在这种情况下太过显眼,士兵和平民会来和我握手,我从心底感谢着他们。上了火车,我很快便睡着,当我醒来时窗外已经阳光明媚,我分不清这究竟是那里,我唯一知道的一点就是这里是英国,我们已经回来了。火车的速度慢了下来,站台上的人们都在微笑着鼓掌,这也许是我这辈子看到过的最让人感到心安的一幕。坐在我对面的一名士兵此时也已醒来,他往窗外看过去,嘴唇颤抖着想要说出什么。我们明明一败涂地…他这么说。我思考了很久要怎么安慰他,语言在此时是苍白无力的。我起身从窗口接来两瓶啤酒,放在他面前。

我说,至少我们还有机会。

我当时就有种很强烈的预感:这将会是英国历史上的一个奇迹。我在空中看到过那些海滩上的士兵,数量之大让人吃惊。我只听过我们军队的数量,但当这些人真的被你尽收眼底的时候,你还是会非常震惊。上帝用一只手按住了希特勒,又用另一只手创造了海雾,他还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有人这么说过。我想人人都应该认同这一点。

战争还在持续着。说实话,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感怀什么,那些应该被感怀的东西都随着炮弹变成了沙尘。我被重新编进新的队伍,新的飞机也整装待发。有人说Farrier已经被俘,在海滩上发现了他已经烧得不成样子的座机。我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好还是坏,他还活着,但是已被俘虏。那飞机一定是他自己烧掉的,我闭起眼睛就能想象得出那一幕。他站在他的飞机前,看着熊熊大火燃烧,那一定比我们曾经在天空中看到过的火烧云还要红还要亮。

我们都期待着有一天能够看到他再次归来。

再说说Peter,那位救了我的男孩。他已经与他的父亲一起安全地到了家,我们偶尔通信。有一次他给我寄了一张报纸,上面有George的照片。George Mills,Just 17,Hero at Dunkirk.报纸上这样写着,我想他是的。也许Peter也才17岁左右,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参与到这场战争中来,去做一个步兵,或者像他哥哥一样当一个飞行员。我不希望这样,我希望他能永远安全。战争已经让太多无辜的人死去了,我希望所有的英国士兵都能够平安归来,家会为你们而来。

这是这场大撤退之后的第12天。在这十二天里,英国的每一个角落里,都有声音在诵读着那篇演说。我们将战斗到底。我们将在法国作战,我们将在海洋中作战,我们将以越来越大的信心和越来越强的力量在空中作战,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保卫本土,我们将在海滩作战,我们将在敌人的登陆点作战,我们将在田野和街头作战,我们将在山区作战。我们绝不投降。

We will kiss the fight,we will kill the fight.

我们永不投降。

Jack Collins
194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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