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祭司

跑路了 江湖再见

陌生老朋友

#安太安无差


陌生老朋友

 

港口黑手党里人都知道,地下拷问室是个进不得的地方。无论你是什么牛鬼蛇神权力多大官多大,在外面是能呼风唤雨还是一手遮天,只要被抓到这里,那就是连阴沟里的老鼠都不如。老鼠至少还能在阴沟里跑跑,有点吃食不至于死。如果你是个刚来的,问起资历稍微老一点的人关于这个审讯室的情况,问十个人都得告诉你这十年里根本没人从这里活着出来过。你要是听着神奇,像是听故事似的追着问问,还得有人愿意搭理你才能停下手里的活儿回忆一下。所幸黑手党里有些底层跑腿的会把这些事情当宝贝似的就等着你问呢,你若是好信就去低个头递上根烟,反正也不是什么机密,准保满足你。抽口烟他们就可以开始讲了。

 

可怕到什么程度?几年前有个还剩一口气儿的被准许从那出来,这可是新鲜事,但大门开了半天还没人往外走,外面的人觉得有点奇怪,还没等往里看,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就先把他逼出好几米。捂着鼻子探个头,且不说白墙变红砖,这也没人啊?正在那纳闷,往脚下一看——好家伙,那可怜鬼正拖着肠子往外爬呢。没手没脚没眼珠,血池里爬出来的恶鬼似的,不过到也活着爬出来了,只不过是爬出了这地狱没几米就没气儿了。目睹这一切的人早就死了,可是这事情也算是流传了下来,那可怜虫绝对不会知道自己仅仅是活着爬出来就足够成为传奇了,不然可能会多爬几米争争面子。

 

什么?你问是谁这么残忍?年轻人说话可得注意着点,这年头是没什么事,搁在几年前你要是这么问,可别说我和你说过话。再抽口烟往天上一吐,你就又可以开始听了。

 

刚来的小鬼就是什么都不知道,那可是个厉害角儿。当时也就十七八岁,可是论在这黑手党的资历我也得对他毕恭毕敬的。那个少年叫太宰治,当时就是他掌管审讯。不过人家轻易不出动,都是尾崎红叶收拾不了的鱼他才会去沾沾水。平时和我们都随口开开玩笑的男孩,每次都像是参观似的走进去,参观完毕似的走出来,一脸笑模样,剩下的留给其他人参观。那种场面听着都骇人,他却像是个没事人似的,反正我是和他没什么交集,从那时候开始都得躲着走,生怕说着说着话呢就从他绷带里抽出一把匕首把我攘死。真不愧是首领看好的人,和他一样是个变态,可能是越奇怪越变态就越能当干部吧。他妈的,我这种人也就甭想了。

 

讲故事的最后狠狠地撮了一下烟屁股往地上一扔,愤愤似的用脚碾着,也不管你是什么表情就准备扬长而去。但迈了两步之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给你补一句,小子,你看见过那位坂口安吾先生没有?就是那个特务科的,他是从这个审讯室里完完整整进,完完整整出,并且唯一活到现在的人。不过我不想给你讲了,言多必失,想知道什么自己再打听去吧。

 

但是就算话是这么个话,你也别去打听了,这是你一辈子都听不到的故事。也许不算故事。

 

坂口安吾其实算是个命运论者,他相信人各有命,但也有着自己的一套关于生与死的理论以及对于活着的意义的看法。他不动声色且波澜不惊,但却又会把每件打破常理的事情认真计划好并付诸实践。对,就是这么谨慎地不按常理和套路出牌的一个矛盾体一般的存在,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他的生命中遇到太宰治这个付丧神。

 

其实坂口安吾计划好的人生轨迹在很早之前就被人改变了,潜逃被抓,加入黑手党,以及,遇见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这些都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并且有越走越偏的趋势。不是一路人不进一个门,连进同一家酒吧他也觉得别扭。但就这么鬼使神差,他每次都会不由自主地推开lupin的门,点个电气白兰,看着太宰治再在自己心里问问那两个问题。一,我为什么会认识他。二,为什么我会认识他。

 

其实这个名为太宰治的男人早就替他解答了这个问题了。因为安吾我们是朋友嘛。坂口安吾记得这位年轻干部一边敲着蟹肉罐头空壳一边一字一字和他说着这句话,叮叮咣咣显得倒是铿锵。不过他不想承认,自己又不是那种需要朋友一起陪伴吃饭和去厕所的高中生,就算不拿言语和行动来交换一点所谓友谊,也不会让他的人生看起来不正常到哪里去。说到底就不是一路人,坂口安吾不想和他往一起凑。你太宰治生来一副好皮囊,玩世不恭地位高,活脱脱花花公子形象,当什么黑手党。就算不像我们一样脑袋挂在腰带上生活,也一样活的下去。

 

坂口安吾有过一段时间对于太宰治这个人相当之不屑——其实这段时间很长,长到他记不清。不过说是不屑,在他心里想多了却还是会迷糊,自己是想要触碰太宰的吧?他觉得太宰治这个人绝对是有什么谜一样的吸引力,让人心甘情愿地臣服。他想好好想想,但只要他闭一闭眼睛,用不着刻意想什么,那些破败肮脏的历史就会出现在他脑海里,这时他会忍不住拍拍自己挺阔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回忆也宣告失败。他不觉得自己应该感谢太宰治,但如若不是他自己也没机会爬到这个地位,也算是有恩之人。一码算一码,做人要讲良心——坂口安吾嗤笑一声,原来自己还能想起来良心这个词。

 

他对太宰的态度一直都不冷不热的,不可拉近也没推多远,两人的关系就这么溜着。他有个习惯,就是想事情的时候会扶一扶眼镜,这一扶就如同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太宰的脸就出现在他脑子里了。因为这圆框金丝是他太宰治送的,就在第一次见面后不久。他不知道太宰到底是想干什么,拉拢或者讨好——反正肯定没什么好事,黄鼠狼拜年没好心——但是再看这年轻干部笑的灿烂,安吾安吾地喊着自己的名字一点也不见外,他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

他记得太宰也曾经问过自己,说安吾你讨不讨厌我啊?他说不讨厌。太宰又说,那你就是喜欢我了?不讨厌也不等于喜欢啊。无头无脑的问题配以无头无脑的回答,太宰治眯眼笑了笑举起酒杯和他的这位挚友隔空碰杯。

 

太宰啊,是不是以为所有人都喜欢他啊?我可不承认我属于这个所有人。过了很多年,坂口安吾以为自己永远这么想下去也没什么问题,能和这位少年干部成为他口中的朋友也没什么不好。可是命运就是喜欢把这些命运论者玩儿的团团转。就算他心思缜密计划周全吧,还是算不过老天。天要你亡你不得不亡,天要改道你就得往那边偏,哪怕是悬崖峭壁你也得走,没你选择的份儿。坂口安吾辗转成为多重间谍,复杂到他每天每天都要靠药物来安定和提神,生怕忘了今天的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和要去哪。他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被谁控制,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是他自己。像是梦一样,睁开眼睛被绑在一个地方,闭上眼睛再睁开就被绑在另外一个地方。只不过这次多个了陌生人,不过他觉得这陌生人的脸好熟悉,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是太宰治啊。在这审讯室的一方空间里,他们沉默地对视整整两天两夜,比的就是谁更有毅力。坂口安吾想说很多但到最后也什么都没说,但太宰治却是什么也不想说。坂口安吾没有想到,到最后他的这位陌生老朋友竟然主动认输了。他把椅子往后一推站了起来,转身打开了门。

 

安吾,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他知道,以后恐怕是见不到太宰了。想到这里,坂口安吾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微小,但刚好可以让他察觉到,就在这一瞬间碎掉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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